[清華人故事館] 黃以萱在「印花樂」找到人生新定位

撰文、攝影/游庭皓(經濟系19級)

【黃以萱小檔案】 學歷：國立清華大學經濟系 2011 現職：印花樂業務負責人

　　迪化街不起眼的小巷弄內，店面採用斑剝紅磚牆，凸顯多層次立體懷舊感，是許多路人的目光焦點；店內各種布料產品的擺設，又散發出強烈的本土風情與溫暖。
　　這家店叫做印花樂，是一間品牌布料設計公司，以結合在地生活為核心，創造自在且有特色的印花產品，店內充滿小朋友的喧鬧聲。印花樂不只做產品，它也開設許多手作課程，教大家設計印花、印製布料。拿著手機，正在臉書直播小朋友歡喜創作的年輕人，是這間公司的業務負責人黃以萱。
　　六年前，黃以萱也曾是文創產品設計公司的創業者，從同儕中脫穎而出，然而，一場慘痛的經歷讓她跌落谷底。

即將畢業　選擇為自己工作

    　時間倒轉回2011年，即將從清大經濟系畢業的她，對人生規劃仍感到茫然，卻因為一堂課，走上了創業之路。
    　當時，她因緣下修了社會創業這門課，教授要求學生不斷提案、寫企劃書，強迫學生想出創新方式，改造社會、解決社會問題。
    　當年，智慧型手機剛興起，數位周邊產品正夯。黃以萱以木製手機周邊產品為提案，想以人情味、有溫度等特色，拉近與科技間的距離。當提案通過後，她又想，自己的計畫似乎可實際運用，上網查了資料，發現國內從來沒有人做過，於是毅然決定創業。
    　「反正遲早都要工作，不如，先為自己工作看看？」
    　憑藉創業競賽獎金80萬，加上父親支持的20萬，黃以萱順利籌措到創業資金，並在學校支持下進駐創新育成中心辦公室。
    　她先以木製手機殼為出發點，到處詢問要怎麼做出這種形狀的殼子，一位懂木工設計的學長告訴她，這種模型需要3D建模，畫好圖再請工廠幫忙刻，後來這位學長便成為她第一個員工。
    　找到切入點後，黃以萱帶著設計圖，親自上台北找工廠談生意，「在台北，我連交通工具都沒有，談生意都是跟同學借機車騎到工廠，」她說，有時怕老闆瞧不起自己一個女孩子，還會騎到離工廠很遠的地方停下，騙老闆自己是開車過來。

創業階段　邊學邊做

    　從沒進入職場的她，連一般上班族怎麼規劃代辦事項都不知道，現在卻必須談生意，學會怎麼寫報價單、處理公司業務。
    　「我正在做一件我從來沒做過的事，而且沒有人教我。那我又是怎麼學會的？就是承認不懂，然後問。」
    　她舉例，當時，因為不知道要怎麼報營業稅，她就抱著公司所有資料，包括大小章、營業登記證，連房屋租賃契約都帶了，因為不知道會用到甚麼。結果櫃台告訴她，營業稅都是線上填寫，讓她好氣又好笑。
    　那時，每天早上進辦公室後，就一路忙到晚上11、12點。舉凡材料、報價、跑工廠、接電話都是自己，一下要交公文，一下廠商又要修圖，每件事都是邊學邊做，常常一整天忙下來，只會完成預定工作的六成。
    　不過，龐大工作量並沒有阻擋她對創業的熱忱，她陸續與廠商簽約，大量製造產品，然後招募員工分擔工作量，並把產品線上化，主打網路客群，還設置客製化服務。

員工問題讓他苦惱不已

    　黃以萱順利籌措到資金、招募到員工後，隨之而來的卻是慘痛的教訓。
    　當時，她常常秉著慣老闆姿態，覺得付了員工薪水，就必須做好份內工作，不主動經營自身與員工的關係，常常員工一做錯就開罵，許多員工私底下抱怨她，公司氣氛也不融洽。
    　她舉例，有時員工連續好幾張設計圖都畫錯，要花兩倍的時間改回來，讓她很生氣，甚至會情緒化，偏差的覺得這員工很爛，「你們知道嗎，爛的不是員工，是我這個老闆。」
    　「很多雜誌都教『帶人要帶心』。看，很簡單；做，真得很難，」黃以萱坦承，她知道很多員工埋怨她，她私底下做溝通，還是很難改變員工心中「慣老闆」的形象。

「驕傲」　讓她跌落谷底

    　創業初期，由於對自家產品的信心，加上自身的信心，黃以萱把大量資金挹注到多種產品生產線上，以求快速拓展，一年過去，銷量卻不如預期，大多淪為滯銷品，資金也在此時燃燒殆盡。
    　「我一直到貨賣不掉才驚覺我的錢燒完了，你看吧！我真的被我的驕傲害慘了！」黃以萱坦承，有些產品的確還在營利，但兩年多來的財務不謹慎，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    　當時，資金短缺到連下個月工資都付不出來，她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覺，都在想要怎麼籌錢；晚上獨自一人留在公司時，總是腫著眼罵自己。後來，在父親和朋友資助下，才得以付出工資，同時，她也從青年創業家淪為負債者。
    　資金用罄，加上公司內部低落，終使黃以萱決定，為這兩年半創業旅程畫下句點。她在最後兩個月陸續收掉銷售線，與員工詳談日後走向，讓員工有時間準備下一份工作，盡力走完最後一哩路。
    　「我很愛面子，連離開的時候都是悄悄的走，」畢業時，她曾是許多同儕追夢的象徵，這次失敗，讓她好幾個月都不敢跟老同學聯絡，也不跟朋友談公司的事。

放下身段　重新學習

    　收掉公司後，黃以萱經歷數月的低潮期。但隨著時間拉長，內心對未來的恐慌，反而促使她開始認真生活，她也漸漸接受自己創業失敗的事實，不再畏懼他人眼光，開始與朋友接觸。在經過幾位先前創業時認識的老闆開導後，慢慢走出陰影。她有空就想想自己失敗的原因，做了很多檢討。
    　「後來才想到，員工犯錯時，我該做的不是責怪，是想辦法擬個策略，降低畫錯圖的風險，找出一些誘因，讓她更主動思考能為公司帶來甚麼，」黃以萱坦言，只有在痛過後，才願意去思考這些問題。
    　日子終究得過。創業失敗後，黃以萱隨即也面臨就業和負債問題。興趣所致，她先投遞有關消費者數據分析的履歷，然後參加各種技術性聚會、課程，增加自
    　幾個月的培養，讓她順利進入真人英語線上互動公司TutorABC工作，擔任數據分析專員。「這個工作很像老闆的智囊團，用數據化方式引導公司發展，」由於在工作前已大量吸收知識，黃以萱很快就上手。
    　也因曾是創業者，主管相信她更能以老闆角度思考戰略，能力受到上司認可，短短工作兩年，她的年薪已逼近百萬。
    　只是，在工作上，黃以萱總覺得無法施展所長，有新的想法往往被公司侷限，「TutorABC是一間大公司，腳步很沉重，很難讓我的想法實現，」思考許久後，她決定告別這份優渥的工作，轉而尋找更有主控權的工作。

重返新創公司 摸索出自身定位

   　 2016年下半年，黃以萱離開TutorABC，依朋友介紹進入印花樂，擔任業務代表，擁有業務的全部主導權，只向老闆負責。
    　「在這個新領域，我可以自由發揮，就像當年創業一樣，但不會再被我的驕傲蒙蔽，因為我頭上還有個老闆盯著我，」黃以萱找到一個既可天馬行空又不必冒險的職位。
    　在她加入後，印花樂下半年業績立即增長10倍，光是2017年第一季，就超過了去年總業績。這些收入，都源自於她在業務上的得體發揮。
    　在這期間，她也大量引進現代企業制度，建立內部業務SOP，確保銷售線不會因人事變動而改變；她也把在前公司學習到的大數據分析運用在產品銷售上，評估市場反映。
    　除了制度引入，他還著手業務內部人才招募，親自設計面試題目，以求找到最佳人選。
    　「我很喜歡在這種環境下工作，可以不斷做新案子，衝太快時老闆又能適時地讓我慢下來，」對她來說，現在的職位，是她畢業至今摸索出最合適的工作模式。

對於學生創業　「鼓勵」但不支持

    　提到學生創業，黃以萱說，許多學生問她，是先工作好，還是先創業好？
    　「你創業，踏出去時需要的是勇氣，走到遠方需要的是用心。」她認為，不一定要有資源、工作經驗才能創業，反而在一無所有時創業，更要謹慎，學習一開始所沒有的。
    　對於學生創業，她表示鼓勵，但不支持。她說，只有清楚自己創業的初衷，才有能力說服消費者；如果純粹跟風，覺得自己有能力創業，只會造成更大負擔。
    　「創業不僅是一份工作，更是一份心靈上無比沉重的壓力；但失敗時也不必太難過，這不過是一項付出較多的學習，」對她來說，創業不只是一股熱血記憶，更是找到自我定位的過程。

    　黃以萱：「我沒能力當個好帝王，但是一個好將軍。」這席話，描述了她創業以來對自己能力的認識、探索。
    　想當年，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，將創業熱忱握在手中，卻不得不經歷人性的層層考驗；越過山丘後才發現，成敗跌宕，也不過是一段追尋自我的旅程。